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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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凈城的秋天,來得格外的清爽怡人,少雨,輕風,懶洋洋的太陽。

一大早起來,趙珊按慣例練幾套拳腳,用過早餐後何東替她換藥,歇息片刻便忙著開始往外搬練習射箭所需要的條凳和已經焉了許多的白蘿蔔。

經過一夜酣眠,臨睡前渾身的酸爽滋味統統消失不見,她神清氣爽地站在自家門前,專註地射起箭。

她漸漸摸索到一些感覺,弦上的箭不再像昨日那般不聽使喚地到處亂飛,只是力道還差點兒。不過只要多加練習,終有一日會將這具身體的本能和自己的悟性融匯在一起,成為一個熟練的射手。

何東捧著本《武經射學正宗及指迷集》,坐在隔壁院子,正在仔細地翻閱。

一口氣連射百餘箭,趙珊放下手中的弓,長長吐了一口氣。她眨巴眨巴發花的眼睛,手臂也有些酸。

正好這時何東也放下手中的書,招呼她過去喝茶。

她捧起粗陶大碗,咕嚕咕嚕一口氣連喝了三大碗,這才分出神來,看著何東放在一旁看不到封面的書,逗趣道:“你神神秘秘把封面藏起來幹嘛?莫不是……”

她嘿嘿地笑著,沖著何東擠眉弄眼。

何東從一旁的小碟裏撿了一顆果子,“莫不是什麽?”

“那個那個,”趙珊笑得意味深長,見何東一臉不解,急道:“就是那個呀。”

“那個是哪個?”何東把小碟往趙珊這邊推了推。

趙珊洩氣地從碟子裏拿起一個果子,扔到嘴巴裏胡亂嚼了幾下。

兩人隔著跨越幾千年的代溝,沒辦法交流!

何東見方才還鬼鬼祟祟的小臉一下子變得無精打采,這才猜出她說的不是什麽好東西,沒好氣地揮手讓她繼續練習。

不遠處的竹林邊緣,隱著兩人,清晨時他們便已潛伏在這裏,晨間的露水打濕了他們的外衫,慢慢又被他們的體溫烘幹。

好不容易等到趙珊出來,酉四正想動手,又被酉八按住。

“怎麽了,老八?你看他射箭那樣子,軟噠噠就是個外行。”

“你就不能長點腦子?那是戌五,幫裏出了名的詭計多端!說不定就是示弱這才將辰二蒙蔽過去,丟了性命!你是身手有辰二快,還是拳頭比辰二硬?跟他硬來,是找死麽?”

兩人正說著,何東也跟著出來。

酉八拉住酉四,“你看,那兇婆娘也在一旁。我上次跟她打過交道,吃了大虧。”

他眉頭一皺,不解道:“也不知隔壁這家人是什麽來頭,兩女一小男,也沒見和周遭有什麽往來,竟然隱藏著這等高手。”

四只眼睛一起看向隱在何東附近,貌似在屋子周圍忙忙碌碌,實則眼中閃著精光警惕觀察著四周情形的竹鳶。

酉四沈吟半晌,悄聲道:“那就今晚,我去搞點迷魂藥,我還不信,那婆娘再兇還不睡覺。”

兩人對視一眼,悄然離去。

院子這頭,趙珊終於一箭過去射中白蘿蔔,高興地又蹦又跳,歡快地跑過去,拿起插著羽箭的白蘿蔔,隔著竹籬笆跟何東炫耀,“你看你看。”

何東放下手中的書,嘴角不自覺地微微向上揚起,意識到後又馬上板著臉,訓斥道:“練了這麽久,才射中一次,你這是瞎貓撞上死耗子,還不繼續練習。”

“哦。”趙珊滿腔的熱情被他潑了盆冷水,懨懨地站回去。

何東正想要再跟她多說幾句,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娘親的喚聲。

“娘,我馬上來。”

他幾步走到竹籬笆旁,對趙珊說:“記住方才的手感,我相信你今天能取得很大的進步。”

委屈巴巴的小臉一下子重新煥發出光彩,沒精打采的杏眼頓時燦若星辰,何東心情也跟著虹銷雨霽,一派清明。

他點點頭,看著趙珊恢覆了活力,精力充沛地繼續開弓,這才背著手回屋。

“娘,找我何事?”

“東兒……”房間裏閉著窗,光線透不進來,蕓娘的臉色有些發沈。

何東上前扶著她在貴妃榻前坐下,順勢坐在塌旁的圓凳上,“怎麽了,娘?昨夜吹了風受了寒?”邊說著伸手想要去探蕓娘的脈。

蕓娘縮回擱在小幾上的纖手,苦笑了一聲,“東兒,你去給娘倒碗茶水,娘有話想跟你說。”

何東起身去倒茶。

蕓娘的臉半隱在暗處,眼神莫測地看著微彎著腰,替她倒茶的少年,眼角微微紅了一塊。她急忙拿出絹帕點了點,換上笑臉,盈盈地看著朝她緩緩走來的少年。

不知不覺,他已經快要成長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娘。”

蕓娘接過茶盞,淺淺地喝了一口,目光隱在裊裊騰起的水霧裏,看得不太分明,“東兒……”

何東噤聲傾聽。

“夫人。”突如其來的女聲從門口傳來,蕓娘一驚,手中的茶盞一抖,茶盞裏的水散落出來,很快在她裙上暈染開來。

“娘。”

“夫人!”站在門口的竹鳶已經走到蕓娘身旁。

她放下手中捧著的衣衫,拿出手帕替蕓娘擦拭著,口中帶了三分歉意,“都是奴婢不好,讓夫人受了驚。”邊說著就要扶起蕓娘,“夫人,這裙都濕了,奴婢扶你回屋換一換。”

竹鳶進來後,蕓娘的神色便有些恍惚起來,她隨著竹鳶的動作慢慢站起來,視線落在擱在一旁的衣衫。

竹鳶視線落在上面,隨即擡眼笑著跟何東解釋道:“少爺,方才夫人吩咐我去取給你的新衣,這是夫人親手縫制的。”

“娘。”

“東兒,娘叫你過來就是讓你試試這新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娘,我都這麽大了,做一件衣服很傷眼睛,我穿外面賣的便是。”

蕓娘聞言,眼神呆滯地盯著何東,面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哀傷,“是啊,你都這麽大了,做一件少一件,不知什麽時候,你就再也穿不上娘親手做的衣服。”

“夫人。”竹鳶扶著她,輕輕捏了捏她胳膊。

“娘,孩兒是擔心傷了你的眼睛。”

蕓娘恍過神,笑著說:“東兒,你回房去試試,哪兒不合適告訴娘,娘再給你改改。”

“夫人,我扶你回房更衣吧,站久了小心風寒入體。”

蕓娘看了眼竹鳶,“也好,我有些累了。”

何東捧著衣服站在那裏,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後,細長的鳳眼微微瞇起。

娘親剛才有些不對勁,難道是因為爹爹的忌日快要到了的緣故?

他掏出一直藏在袖中的小瓶子,坐在圓凳上細細摩挲著打量這個毫不起眼的小瓷瓶。

這是他未見過面的爹爹給他留下來的遺物,是他親手做的,據說是用來給他裝羊奶的,小時候娘親奶水不夠,他又不肯吃其他人的奶水,只得養了一只母羊餵他。

他一直很是珍視,後來莫名不妙不見了蹤影,昨天才從趙山那裏拿回來。

娘十八年來,和竹鳶一起辛辛苦苦養育他長大,冷了怕他蹬被感冒,熱了怕他避汗出疹,日日夜夜不得安眠。

他長長地嘆了一聲,捧著衣衫回房。

擺設簡單的屋內,門窗緊閉,黑色桌案上擺著一尊慈眉善目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面前燃著一只清香,裊繞的青煙不緊不慢地往上升騰。

竹鳶跪在地上,淒聲道:“小姐,你這是何苦?”

蕓娘失魂地杵著桌案,整個人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連肩都塌了下來,過了許久,才微微嘆了口氣,“他早晚都會知道,我不願意他到時怨我。”

“小姐,”竹鳶膝行幾步,跪到她身前,“就算少爺不是從您肚子裏出來的,他也是您千辛萬苦養了十八年的孩子,他不會怨你。”

蕓娘嘆了一口氣,“鳶兒,我害怕……”

“小姐,就算是死,我也定會護少爺周全。”

兩人沒再說話,室內陷入沈默。只有隱在裊繞青煙後,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靜靜地擡眼看著這苦難世間的因果孽緣愛恨情仇。

趙珊疲憊地吐了一口氣,轉了轉肩,兩只手都已經提不起來,軟綿綿地耷拉在兩側,若是此時刮來一陣大風,說不定兩只手都能隨風飛起來。

晚飯時,面對琳瑯滿目的餐桌,她一改往日餓死鬼投胎的作風,連筷子都不想動。何東特地叫竹鳶站在一旁伺候她吃飯,把她嚇了一跳,趕緊強忍著酸痛餵飽肚子。

用過飯,蕓娘也沒留她說話,打發她回家休息。

她拖著沈重的身子,在屋裏呆坐了會兒,覺得悶得慌,還是要出去跑跑步消消食,不然心裏總是不踏實。

她吹熄了油燈,慢騰騰地挪到門口,正要打開門,發現門縫下邊忽閃忽閃著一個紅點。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悠悠蘇陽寶寶灌溉,我在茁壯成長。

謝謝寶寶們的收藏,給你們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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